金融危機衝擊下，企業信貸擔保網路經歷了怎麼的演化？
新冠肺炎疫情仍未止息，不僅是前所未有的公共衛生危機，而且疫情爆發以來全球經濟下行，金融市場動蕩不安，令不少人憂心忡忡，有可能引發新一輪金融危機。面對一連串極嚴峻的挑戰，究竟能否從歷史知道應該何去何從？由香港城市大學（香港城大）數據科學學院聯同中國科學院數學與系統科學研究院組成的研究團隊，剖析了上一次全球金融危機以及中國經濟刺激計劃對金融系統的影響，首次運用數據構建動態網絡模型，刻劃出箇中關鍵的信貸擔保網絡的演化特徵，以更準確理解企業相繼出現問題引發的系統性風險，研究結果在當前尤其別具價值。
2007年4月，美國第二大的次級抵押貸款公司新世紀金融公司因無力償還債務申請破產保護，次貸危機由此揭開序幕。及至2008年9月，美國第四大投資銀行雷曼兄弟倒閉，最終引爆席捲全球的金融海嘯。為了緩解危機帶來的衝擊，中國政府當時推出擴大內需、促進經濟發展的十項措施，簡稱四萬億計劃；危機減弱以後，為了調整過度寬鬆的信貸環境，採取了一系列的貨幣政策，包括上調存款準備金率和加息。
信貸市場是中國金融系統的核心，香港城大數據科學學院助理教授張清鵬博士和合作的研究人員，利用危机爆发后五年多时间國內的信貸數據，以信貸擔保網絡作為研究對象，考察這場金融危機及相应政策如何影响金融系统的稳定性。
網絡科學是金融研究的有力工具，已被廣泛應用於分析全球銀行系統、國際金融網絡和連鎖董事等，企業間的信貸擔保關係亦可以網絡形式自然展現。
何謂信貸擔保網絡？
金融網絡由一連串的實體（包括企業和銀行）組成，彼此靠商業關係聯繫。兩間企業之間的擔保關係，代表著若借貸的企業無法履行還款的責任，便由保證方承擔其債務責任。
藉著了解以擔保關係建立的信貸網絡，研究人員可以探究在經濟低迷時期，信貸系統的演變，從而更好地了解當中的系統性危機。不過，相關研究一直集中在理論層面或較小規模的數據分析。
這次研究的獨特之處，是首次運用數據描劃整個信貸系統的演變特徵，團隊將橫跨2007年1月至2012年3月、佔國內貸款總額近八成的月度銀行貸款數據，分成金融危機爆發期間、經濟刺激計劃、後期政策調整三個階段，他們並非只對數據進行匯總統計，而是將信貸擔保關係以複雜網路和指數隨機圖模型，構建了動態的網絡進行分析。
三個階段演進的分析
團隊的分析發現：
（1）在2007至2008年金融危機衝擊下，由於大量企業破產，整個信貸擔保網絡規模變小、網絡的連線性降低，但是存活下來的企業構成的擔保網絡則穩定性增強；
（2）在四萬億經濟刺激計劃下，信貸擔保網絡規模快速增大，互保率以及連環擔保率較大幅度增加，但是網絡的穩定性降低；
（3）危機風險減弱以後，中國政府適時調整了一系列的信貸政策，強化信貸紀律。企業間的相互擔保行為減少，信貸擔保網絡的穩定性逐步恢復。
研究團隊展示了信貸擔保網絡穩定性演變的基本邏輯：金融危機對經濟造成巨大影響，但同時淘汰了資質欠佳的企業，在一定程度上促使網絡結構改良。經濟刺激計畫拯救了一部分資質欠佳的企業，企業通過互保和連環擔保得到貸款，避免了短期的災難性損失，但代價是使網絡變得脆弱。長遠來看，可能導致類似“多米諾骨牌”的代償風險集中爆發。而後期信貸政策的調整，則恢復了網絡的穩定性。研究顯示出中國政府在應對上一次金融危機的政策力度和時點選擇上有很好的把握。
拯救企業 vs 擔保網絡的穩定
研究結果為理解信貸擔保系統在外部衝擊和經濟刺激下的穩定性變化提供了新的視角，如何在避免短期災難性損失和維持長期系統穩定性之間找到平衡點，有助決策者未來應對可能出現的金融危機，制定更到位的拯救策略。“我們最近目睹了各種大規模的危機和緊急情況，如全球大流行病和國際局勢改變，需要從歷史中汲取教訓，以便在面臨另一場金融危機時更有準備。” 張清鵬博士說。
這項研究由張博士聯同中國科學院數學與系統科學研究院楊曉光博士和王瑩莉博士進行，論文發表於最近一期的《自然-通訊》（Nature Communications），題為“Evolution of the Chinese guarantee network under financial crisis and stimulus program”。其中王博士是張博士和楊博士的香港城大-中科院聯合培養博士。
DOI number: 10.1038/s41467-020-1653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