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 典 漢 學 家 談 諾 貝 爾 獎 與 中 國 文 學

過 去 ， 中 國 人 常 常 感 慨 中 國 文 學 與 諾 貝 爾 獎 無 緣 。 沒 有 想 到 ， 在 21世 紀 鐘 聲 敲 響 的 前 夕 ， 在 幾 乎 完 全 沒 有 期 盼 的 情 況 下 ， 有 史 以 來 第 一 座 諾 貝 爾 文 學 獎 的 獎 座 ， 竟 然 就 像 一 隻 不 遠 千 里 的 白 鴿 般 ， 從 遙 遠 的 瑞 典 跨 躍 遼 闊 的 語 言 、 文 化 鴻 溝 ， 停 落 在 中 國 作 家 高 行 健 的 手 上 。 這 個 消 息 ， 雖 然 在 去 年 10月 初 就 已 傳 出 ， 可 是 ， 「 諾 貝 爾 獎 與 中 國 文 學 」 這 個 話 題 ， 至 今 仍 是 大 部 分 華 人 社 會 中 討 論 得 沸 沸 揚 揚 的 話 題 。

 

高 行 健 獲 獎 的 功 臣

 

以 客 觀 條 件 來 說 ， 對 這 個 課 題 最 有 發 言 權 的 ， 大 概 非 諾 貝 爾 文 學 獎 的 資 深 評 審 委 員 馬 悅 然 教 授 （ N G D Malmqvist） 莫 屬 了 。 今 年 1月 16日 ， 馬 教 授 即 應 城 大 中 國 文 化 中 心 和 明 報 出 版 社 之 邀 ， 以 此 為 題 ， 在 城 大 進 行 了 一 場 公 開 講 座 ， 吸 引 了 很 多 慕 名 而 來 的 聽 眾 及 無 數 傳 媒 採 訪 。

 

今 年 76歲 的 馬 教 授 ， 是 瑞 典 有 名 的 漢 學 家 ， 致 力 中 瑞 文 化 交 流 逾 50年 ， 於 60年 代 創 辦 了 斯 德 哥 爾 摩 大 學 漢 學 系 ， 1985年 被 選 為 瑞 典 學 院 院 士 ， 參 與 每 年 的 諾 貝 爾 文 學 獎 的 評 審 工 作 。 他 是 瑞 典 學 院 18位 院 士 中 ， 唯 一 一 位 懂 得 中 文 的 院 士 ， 多 年 來 翻 譯 過 逾 700種 的 中 文 作 品 ， 並 且 把 高 行 健 95%的 作 品 翻 譯 成 瑞 典 文 。 可 以 說 ， 如 果 沒 有 馬 教 授 ， 瑞 典 學 院 大 概 就 沒 有 辦 法 對 高 氏 的 作 品 有 這 麼 透 徹 的 認 識 ， 並 進 而 把 這 個 國 際 最 高 殊 榮 頒 給 他 了 。

 

在 1月 16日 的 講 座 上 ， 馬 教 授 從 諾 貝 爾 博 士 當 年 設 立 此 獎 項 的 目 的 、 評 審 準 則 與 評 審 過 程 開 始 說 起 ， 進 而 侃 侃 敘 說 中 國 文 學 與 諾 貝 爾 獎 之 間 的 種 種 傳 聞 軼 事 。 據 他 介 紹 ， 諾 貝 爾 文 學 獎 的 評 審 機 構 是 瑞 典 學 院 ， 該 院 共 有 18位 院 士 ， 其 中 一 半 是 作 家 ， 一 半 是 專 門 研 究 語 言 學 、 歷 史 和 文 學 的 學 者 。 學 院 每 三 年 挑 出 五 名 院 士 組 成 諾 貝 爾 文 學 獎 小 組 ， 負 責 未 來 三 年 的 初 步 評 審 工 作 。 每 年 秋 季 ， 瑞 典 學 院 會 邀 請 世 界 各 國 的 個 人 或 機 構 提 名 ， 有 資 格 提 名 候 選 人 的 人 士 和 機 構 包 括 ﹕ 一 、 瑞 典 學 院 院 士 ； 二 、 各 國 大 學 文 學 系 和 哲 學 系 的 教 授 、 副 教 授 ； 三 、 歷 屆 諾 貝 爾 獎 得 主 ； 四 、 各 國 有 代 表 性 的 作 家 團 體 的 主 席 、 副 主 席 。

 

諾 貝 爾 文 學 獎 的 評 審 過 程

 

候 選 人 的 推 薦 書 須 在 每 年 2月 1日 前 寄 到 瑞 典 學 院 ， 之 後 ， 諾 貝 爾 文 學 獎 小 組 會 從 大 約 400份 的 推 薦 書 中 進 行 初 步 篩 選 。 院 士 們 每 四 個 星 期 開 一 次 會 ， 到 了 5月 底 ， 會 敲 定 大 約 只 剩 六 名 候 選 人 的 終 選 名 單 。

 

終 選 名 單 敲 定 後 ， 小 組 會 委 託 學 院 屬 下 的 諾 貝 爾 圖 書 館 館 長 編 寫 一 份 包 括 候 選 人 的 履 歷 、 主 要 著 作 的 報 告 ， 並 對 候 選 人 的 所 有 資 料 進 行 核 實 。 在 暑 假 裡 ， 院 士 們 就 要 埋 首 精 讀 進 入 終 選 名 單 的 候 選 人 的 著 作 。 馬 教 授 風 趣 地 表 示 ， 根 據 規 定 ， 由 於 第 一 次 上 終 選 名 單 的 候 選 人 並 不 能 於 當 年 獲 獎 ， 所 以 大 部 分 候 選 人 的 著 作 可 能 在 過 去 就 已 經 讀 過 了 ， 因 此 夏 天 所 需 讀 的 書 不 一 定 太 多 。

 

 

到 9月 ， 院 士 們 又 恢 復 每 月 一 次 的 開 會 。 文 學 獎 小 組 的 成 員 須 就 每 一 位 進 入 終 選 的 候 選 人 的 主 要 著 作 加 以 評 價 ， 非 小 組 成 員 的 院 士 不 一 定 要 接 受 小 組 的 主 張 。 在 這 個 月 內 ， 學 院 可 能 發 生 非 常 激 烈 的 爭 論 ； 直 到 10月 初 或 中 旬 ， 所 有 院 士 就 其 心 目 中 的 下 屆 得 獎 者 進 行 不 記 名 投 票 、 選 出 獲 獎 者 後 ， 爭 論 才 算 告 一 段 落 。

 

魯 迅 、 沈 從 文 與 諾 貝 爾 獎 擦 肩 而 過

 

討 論 到 中 國 作 家 為 何 遲 至 今 日 才 獲 得 諾 貝 爾 獎 這 個 殊 榮 時 ， 馬 教 授 認 為 ， 這 首 先 得 歸 因 於 好 作 品 的 翻 譯 數 量 不 多 ， 而 且 質 量 亦 差 ； 其 次 則 是 中 國 社 會 、 政 治 的 動 盪 給 文 學 發 展 帶 來 的 消 極 影 響 。 在 1949年 以 前 的 作 家 中 ， 馬 教 授 最 推 崇 魯 迅 ， 他 認 為 ， 假 如 魯 迅 的 代 表 作 《 吶 喊 》 和 《 徬 徨 》 當 時 能 被 譯 成 外 文 ， 魯 迅 肯 定 會 被 推 薦 ， 甚 至 獲 獎 。 至 於 後 來 的 老 一 輩 作 家 中 ， 馬 教 授 最 佩 服 的 是 沈 從 文 ， 他 曾 於 1987和 1988兩 年 連 續 進 入 終 選 名 單 ， 馬 教 授 相 信 ， 若 不 是 他 於 88年 5月 逝 世 的 話 ， 沈 肯 定 會 獲 獎 。

 

在 經 過 多 年 對 現 代 文 學 的 浸 淫 後 ， 馬 教 授 終 於 發 現 了 高 行 健 這 塊 深 深 觸 動 人 類 靈 魂 的 中 國 瑰 寶 ， 他 指 出 ， 瑞 典 學 院 評 審 委 員 之 所 以 決 定 頒 獎 給 他 ， 主 要 是 基 於 高 的 長 篇 小 說 《 靈 山 》 和 他 於 九 90年 代 移 居 巴 黎 後 發 表 的 劇 作 。

 

他 說 ： 「 《 一 個 人 的 聖 經 》 簡 直 及 不 上 《 靈 山 》 ！ 如 果 你 還 沒 有 看 過 高 行 健 的 作 品 ， 應 該 先 從 《 靈 山 》 和 其 劇 作 入 手 ， 《 一 個 人 的 聖 經 》 可 以 最 後 才 看 。 」 此 外 ， 馬 教 授 還 強 調 ， 要 正 確 地 看 待 高 行 健 的 文 學 成 就 ， 一 定 得 先 看 過 高 氏 90年 代 以 後 的 作 品 。

 

最 後 ， 馬 教 授 表 示 ， 由 於 近 年 美 國 和 歐 洲 都 出 現 了 許 多 優 秀 的 年 輕 漢 學 家 ， 他 相 信 ， 繼 高 行 健 之 後 ， 中 國 的 文 學 作 品 一 定 會 更 廣 為 西 方 讀 者 所 接 受 ， 並 且 未 來 也 還 一 定 會 出 現 以 中 文 寫 作 的 諾 貝 爾 文 學 獎 得 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