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安然事件的啟示—失敗帶來的改革

逾150位來自世界各地的會計及審計學者、從業員及研究生，在1月6日至8日雲集上海國家會計學院，參加第四屆《亞太會計及經濟學期刊》（Asia-Pacific Journal of Accounting and Economics , APJAE）研討會。這是APJAE首次在香港以外舉行周年會議。

 

上海是內地近年迅速崛起的金融中心，而研討會開幕禮正好在上海市中心的上海期貨交易所舉行。主持開幕禮的上海期貨交易所主席王立華女士表示：「本年度會議是十分重要的學術活動，對於上海期貨交易所以及上海發展成為國際金融中心，有極大的啟發意義。」

 

主禮嘉賓之一的美國會計學會會長Peter Wilson教授說：「研討會可加強亞太區學者、業界領袖和政策制訂者之間的聯繫。」其他主禮嘉賓還有上海國家會計學院校長夏大慰教授及香港城市大學會計學系主任兼會計暨公司管治研究中心主任辜飛南講座教授（Professor Ferdinand A Gul）。

 

安然事件的啟示

 

研討會由以「公司治理：美國安然事件的啟示」為題的公司治理論壇揭開序幕。美國安然公司在2001年爆發的醜聞，嚴重打擊了公眾對資本市場及財務報告的信心。各地政府、學者和從業員，紛紛研究如何重建有效的公司治理與恢復公眾信心。為防止類似安然事件的災難重演，美國國會於2002年7月通過《反企業欺詐法案》（The Sarbanes-Oxley Act），為審計業建立監管架構，並訂立新的企業守則。該法案對上市公司、行業監管機構、審計師以及投資者等多方人士均帶來深遠的影響。研討會特別邀請了四位來自美國、中國和香港的講者，分別從行業監管機構、學者、監管者及從業員的角度，探討《反企業欺詐法案》的重要性、審計師的角色以及改善公司治理的新方法。

 

安然事件發生後，審計師的職責及獨立性引起公眾的高度關注，而《反企業欺詐法案》亦有就這方面的問題訂立規條（見《校訊》第27期，頁90），例如要求企業成立由獨立董事組成的審計委員會，而其成員必須對財務有一定的認識。其中一位講者，德勤會計師行技術部門的Richard George先生認為，審計委員會可以協助董事會獨立檢討財務報告，提升報告的質素。「不過，單單設立審計委員會是不夠的。」他說：「《反企業欺詐法案》規定委員會須由獨立董事組成，才可令委員會發揮更大作用。」

 

各方利益一致

 

過往，審計公司傾向接受一些非審計性工作的委託，結果造成公司內部出現利益衝突。另一位講者，紐約大學Stern School of Business會計學教授Joshua Ronen認為，《反企業欺詐法案》規限了非審計性的工作範圍與程度，不過除此以外，還有其他的方法可以提高審計師的獨立性。他建議推行財務報表保險計劃，把資本市場、審計師、受保者與投保者的利益達成一致。

 

Joshua Ronen教授說，公司治理其中一個弊病是，名義上由企業股東通過委任審計公司及批准他們的非審計性的工作，實際上批准這些聘任及工作的是企業的管理層。這樣形成了一種委託人與代理人的關係，即管理層以委託人的身份委任審計師作代理人，因此出現利益衝突。

 

Joshua Ronen教授提議改變上述的委託人與代理人關係，不再由企業負責委任審計師，而是改由與股東利益一致的人士負責委任。他說：「我提議改由保險公司負責委任審計師，以防止財務報表資料出現錯漏。」由於保險公司希望盡量減少因索償而帶來的損失，而企業股東亦希望盡量避免因財務報表資料錯漏而導致損失，因此他們在利益上是一致的。

 

保險公司為了準確計算保額和保費，將會對有關企業進行風險評估，因此很重企業財務報表的質素。此外，由於保額和保費的資料會公開，將為市場提供有關企業的可靠信息。擁有高質素財務報表的企業，將獲高保額低保費的待遇。相反，財務報表質素低的企業，則需付出較高的保費。為了減低資金成本，這些企業會設法提高財務報表的質素。Joshua Ronen教授說：「由於利益一致，審計質素將可提高。」這樣，將可改善財務報表的質素，加強公眾的信心，並減少股東的損失。

 

審計師把關

 

另外，Richard George先生認為若要提升審計工作的質素，審計公司應謹慎地選擇客戶，要瞭解董事會和管理層是否對編製準確可靠的財務報表具有誠信和決心，才可接納為該企業進行審計工作。此外，審計公司應確保每項審計工作由具有專門資格的審計師負責，這不僅是指專業資格而是對相關行業的認識。他舉例說：「一位為銀行作審計的審計師未必能勝任為電訊業客戶進行審計，反之亦然。」

 

Richard George先生說：「審計師是整個公司治理體制的重要基石。」根據國際審計準則第260條：「管治……就是說明負責監管和為企業制定方向的人士應有的職責。」企業設立的企業架構，應可讓董事會客觀獨立地評核一切企業事務，包括財務報表等。外界的審計師雖然沒有董事會的直接責任，但他們要對企業提供的財務資料進行獨立查核，因此在公司治理架構中擔當重任。Richard George先生說：「他們要當把關人，負責查核董事會編製的財務資料是否可靠，確保報告符合會計及資料披露的規則。」

 

原則性還是規則性的標準

 

安然醜聞不單引發公眾對審計師職責與獨立性的檢討，也改變了訂立準則的程序。創立於1973年的美國財務會計準則委員會（Financial Accounting Standards Board , FASB），是得到美國證券及交易委員會（Securitiesand Exchange Commission , SEC）授權訂立財務會計及報告準則的非官方組織。研討會上另一位講者，美國財務會計準則委員會董事會成員Katherine Schipper教授指出，在安然事件發生後，公眾批評美國財務會計準則委員會訂立的多項審計標準不奏效，在一些重要議題上又遲而未決，例如關於綜合帳目的政策以及分辨債務與股本的準則。此外，該會又被指受到審計師的影響，只顧訂立方便審計師工作的準則，而罔顧投資者的保障。其他的批評包括訂立的準則過於複雜、過份強調公平值的計算以及訂立規則性而非原則性的會計標準。

 

面對這些指責，美國財務會計準則委員會推行了多項改善綜合帳目的新措施，將一些股份買賣承諾及擁有權關係計入為債務，並為執行新定義而頒佈多項新標準。美國財務會計準則委員會亦考慮訂立原則性的會計準則是否可提高財務報告的質素及加強透明度，事實上《反企業欺詐法案》亦要求美國證券及交易委員會研究是否可採用較具原則性的方法處理會計帳目。

 

「有些人認為訂立原則性的標準，可積極針對美國企業財務報告出現漏洞的問題。」Katherine Schipper教授說。「我覺得大部分成員之所以提議按原則訂立標準，是因為他們不想有太多、甚或希望完全沒有任何執行方面的指引。換句話說，關於如何應用標準，他們只想我們提供小量的說明和例子。」不過，她指出在原則性的標準下，範圍不容許有例外，而處理方法又沒有彈性，財務報告的編製人員及用家要準備接受報告內收益的不穩定性。此外，她亦提出其他需要考慮的問題，例如，簡略的執行指引會否影響財務資料的可比較性以及需要專業的判斷，編製財務報表的人員和審計專業人員的數目和資格是否要作更改，簡略的指引是否真能減低成本，還是只會帶來更多訴訟等等。

 

事實上，Katherine Schipper教授覺得，有關法案的規例訂得極為仔細具體，因此相應要求有關財務報告的指引需更加明確詳盡。她說：「《反企業欺詐法案》對公司治理規限多多，與訂立原則性的標準背道而馳，因而存在明顯的矛盾衝突。」不過，雖然美國財務會計準則委員會是否應該訂立較簡略的原則性標準還是較詳盡的指引，現在仍未明朗，但Katherine Schipper教授認為：「要重建公眾對財務報告的信心，美國財務會計準則委員會要扮演重要的角色。」

 

對中國的影響

 

另一位講者，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主席助理汪建熙博士表示，《反企業欺詐法案》不但對美國具重大意義，對中國以至全世界均有影響。對於中國來說，這條法案的重要性有三個方面：「它對會計工作、資本市場規管以及在美國上市的中國公司來說，都很重要。」由於該法案訂明所有外國公司均須遵守其規定，而中國有25至27家從事石油、電訊、能源及互聯網等業務的公司在紐約交易所及納斯達克上市，因此中國也受該法案影響。

 

不過，中國面對的問題並不局限於公司治理。「中國的難題在於未能適應市場經濟，因為國有企業仍然是經濟的主導。」汪博士說：「要是國家不徹底改變成為以市場主導的體制，不管是國有企業還是私有企業，單憑公司治理改革是無法解決企業的問題。」

 

他認為除非拋開原有的想法，徹底改革審計架構，訂立更多的政府規定、改進法規及實施新方法和政策，才可建立有效的公司治理。

 

美國的企業醜聞以及事後的改革措施，引起了全球的關注。辜教授說：「每個國家有其獨特的問題，各地資本市場的發展和擁有資產架構也不一樣，而各國政府對商界如何發展又有其政治考慮。」要重建有效的公司治理和信心，現在只是剛起步的階段。「前路漫漫，現階段很難訂出清晰的解決方案。目前，我們應多作討論、仔細研究問題、促進意見交流，並謹慎地進行改革。」

 

除了舉辦公司治理論壇，研討會期間還舉行了一個研究論壇，參與論壇的包括麻省理工學院Sloan商學院Gordon Y Billard會計學教授S P Kothari及華盛頓大學會計學教授Terrence Shevlin。此外，研討會上發表了多篇論文，論題包括稅務與收益管理、行為財務與資本市場研究以及資料披露問題等。

 

研討會由城大會計學系和會計暨公司管治研究中心、香港理工大學、上海國家會計學院、復旦大學及上海財經大學合辦，並得到美國會計學會支持以及香港會計師公會與德勤會計師行贊助。